陆淮之找了我整整半个月。

他去了我乡下的娘家，我妈说我没回去过；

去了我以前公司，老同事说早就断了联系；

甚至去了小区门口那家我常去的菜市场，摊主们都摇头说没见过我。

家里彻底成了垃圾场。

泡面桶堆在茶几上发馊，陆元河的校服扔在沙发上起了皱，谢春枝留下的香水味早被汗味和霉味盖过。

三天前谢春枝收拾行李时，陆元河正抱着她的腿哭，说再也不想吃爸爸做的糊掉的鸡蛋。

“淮之哥，我妈突然住院了，” 谢春枝拎着行李箱站在门口，眼圈红红的。

“我得回去照顾她，等她好点我就回来……”

陆淮之没戳破她眼里的不耐烦。

这些天她带陆元河去游乐园，结果让孩子在人群里走丢了半小时；

给孩子煮牛奶，差点把锅烧穿。

昨天晚上她对着镜子涂口红时，陆元河突然喊：“谢妈妈，你脸上的粉掉下来了，像我画坏的画。”

他看着谢春枝的车消失在路口，转身就被陆元河的哭声淹没：“我要妈妈！我要吃妈妈做的南瓜饼！”

这天傍晚，陆淮之带着陆元河去楼下超市买零食。

孩子穿着反了的鞋子，他自己的衬衫皱得像咸菜干，下巴上冒出青色的胡茬。

就在他弯腰去捡货架最底层的薯片时，眼角余光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。

化妆品区的灯光下，江念慈正踮脚够最上层的香水。

她穿了条香槟色的连衣裙，长发松松挽在脑后，露出的脖颈白皙得像玉。

有个穿西装的男人站在她身边，笑着递给她一支口红，两人低头说着什么，她的侧脸在光线下柔和得发亮。

“念念！”

陆淮之几乎是踉跄着冲过去，手里的购物篮 “哐当” 一声掉在地上，薯片滚了一地。

江念慈转过头，脸上的笑容淡下去。

她看着他，眼神像在看一个陌生人。

“跟我回家。” 陆淮之上前就去抓她的手腕，手指碰到她皮肤的瞬间，却被狠狠甩开。

“别碰我。” 她后退半步，眉头蹙起来，鼻尖轻轻皱了一下。

“一身油烟味，还有……” 她目光扫过他沾着番茄酱的袖口。

“酸臭味，像刚从厨房里捞出来。”

陆淮之的动作僵住了。

这句话像一把生锈的刀，精准地捅进他最软的地方。

去年冬天，江念慈刚做完饭就来给他送文件，他就是这样嫌恶地甩开她的手，说她身上的味道让客户皱了眉。

“念念，我……” 他喉咙发紧，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得厉害。

“陆先生，” 她打断他，语气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。

“请你让开。”

“我错了！” 陆淮之突然抓住她的胳膊，力道大得让她皱了眉。

“念念，我知道错了，你跟我回去好不好？我再也不说你了，家里的活儿我来做，我给你炖汤，给你洗袜子……”

他的声音越来越哽咽，眼眶红得吓人：“小河天天晚上哭着找你，他说再也不跟谢阿姨好了，就想让你回去给他讲故事……”

江念慈看着他手背上的烫伤 —— 那是昨天他给孩子煮面条时被溅到的。

她想起以前他总说，男人的手是用来签合同的，不是用来洗碗的。

“陆淮之，” 她轻轻挣开他的手，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过去。

“离婚协议我已经签好字了。你要是没什么意见，就尽快签了吧。”

陆淮之盯着那张纸，突然笑出声来，眼泪却顺着脸颊往下掉：“你就这么恨我？我改还不行吗？我们重新开始，就当为了小河……”

“为了他？” 江念慈笑了笑，目光越过他，看向不远处正扒着货架偷看的陆元河。

“我已经为他活了六年了。”

她转身要走，陆淮之却像疯了一样抓住她的裙摆：“你要去哪？那个男人是谁？你是不是早就找好下家了？”

“与你无关。” 江念慈的声音冷下来。

“松开。”

就在这时，陆淮之的手机突然响了。

屏幕上跳动着 “春枝” 两个字，他却像是没看见，只是死死盯着江念慈的眼睛：“你告诉我，怎样才肯跟我回去？”

手机固执地响着，在安静的超市里格外刺耳。江念慈看着他通红的眼睛，突然觉得有些可笑。

“陆淮之，” 她一字一顿地说。

“签字吧。”

她转身走向那个穿西装的男人，两人并肩往外走时，男人很自然地替她拉开了玻璃门。

陆淮之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暮色里，手机还在固执地响着。

陆元河突然扯了扯他的裤腿：“爸爸，谢妈妈的电话。”

他麻木地接起，谢春枝带着哭腔的声音从听筒里钻出来：“淮之哥，我…… 我好像怀孕了。”

陆淮之手里的离婚协议 “啪” 地掉在地上。